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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奶便是娘?当下时评的致命伤
有奶便是娘?当下时评的致命伤
撰稿/刘诚
一个号称国内“有思想的人都在这里”的反美公众号“至道学宫”被封号了。
导致被封的直接原因是一篇诅咒美国的文章“濒死:美国沉没”。这篇据说“超级引爆网络”的文章,声称美国隐瞒死亡人数,坚称事实上美国死于新冠病毒的人数起码超过百万,尸体堆积如山,无法处理,最后,“美国把这些尸体,做成了冻肉”,做成“人肉汉堡包,人肉热狗,给其他的美国人吃掉了”。还说“美国人吃人肉是传统。它们也就是最近几十年才不吃”。
在另一篇文章中,至道学宫还将外国人称为“红毛鬼”,并自称“龙族”,声称要“夺回龙族全球统治的天下正统”。
至道学宫只是数千万网络自媒体里面的一个。据介绍,创始人号称白云先生,南京人,做过证券和期货,后来自己开公司搞起“国学教育”。他运营的这个“至道学宫”和国学似乎关系不大,倒是专以编造反美消息愚弄大众为能是,并因此一路坐大,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红红火火,据说商业价值千万以上。像这篇编造美国人把尸体做成汉堡的“烂文”,阅读量居然超百万,那么多的人相信、追捧,市场之大令人吃惊。
据微信此类文章满天飞的现状推测,至道学宫大约只是反美公号冰山一角。也就是说,有很多人在写这样的文章,有很多不叫“至道学宫”的“至道学宫”都在争相发布这样的文章,还有一些则到处行走搞讲座赚取高额讲座费,已经成了一种趋势,一种引人注目的文化现象。为什么会是这样?明明是谣言人们也信?结论是,这跟信不信没半毛钱关系,因为在当下的中国,这样的文章特别走俏,读来解气,往往一经发布便有成千上万的粉丝点击,很多头脑简单的民族主义愤青,不但自己读,还奔走呼号,扛着这样的狗屁文章到处行走,走到哪里就发到哪里,不知不觉牵动流量直线上升,愿意打赏的还特多,无论是作者、平台都有大把钞票可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说的不就这个吗?另一方面,尽管是谣言,按律应当追究刑责,但因为符合时下的政治正确,通常不会有人追究,因而格外安全。既安全又有大钱可赚,何乐不为?
反美越起劲,打赏的越多,转发的越多;转发越多则点击量越高,带动收入一个劲猛增。一句话,无论是写作的还是发布的尝到了甜头,上了瘾,一发便不能收了。这些无良公众号聚集起一批一点品格良心也不要的无良写手,在中国自媒体现场兴风作浪,横行无忌,一向如入无人之境。许多坚守良知的公众号阵亡了,以至不得不转生到数十世,许多人的微信账号因为某个词使用不当被永久封禁,唯有此类公号逆势存活,野蛮生长,竟成燎原之势。当此之时,一些原来大喊公平正义的自媒体人居然也加入进来,写起了这样的烂文。说到底,这些人不是在做时评,而是在卖文维生,因为他们在茫茫的中国互联网忽然发现了一个生财之道,于是一拥而上扑了上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有奶便是娘。当下一些时评写手的致命伤,便是啥有流量写啥,啥受欢迎写啥;公众号也便啥有流量发啥,一个完整的反美文化产业链早已形成,从业人数估计也不在少数,全然不讲品格、不讲操守,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次只是造谣太过火,没把握好尺度,所造的谣太过离谱,连网管也感到恶劣到没脸没皮,弄不好还搞出反效果,严重时甚至引发外交事件,这才导致被封号的无妄之灾。
一位智者说过,知识分子的堕落是一个民族最绝望的堕落。它为自媒体众业者提出的问题是:面对这样怪诞的反常的、甚至是反智的网络生态,自媒体何为?时评的写作能不能当生意来做?或者说,一边是生意,一边是真理,你究竟要哪一个?这看上去是又一个鱼和熊掌的故事,只不过这些人在二者不可得兼时舍义而取利,做出了最可耻的选择。面对时代的严格检验,他们选择的不是坚守真理,不是去蔽,不是和读者真诚对话,追寻真理,而是像小丑一样取悦大众,做了最低级的那一部分读者的弄臣,跟在群众后面跑,瞎起哄。以前没有互联网,变现难,现时大凡有卖点的都可以迅速变现,于是纷纷跳了出来,什么真实、真理、良知,统统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时评是什么?就是对随时都在发生的时事说三道四,评头论足。为什么你能对时事说三道四?因为你有尺度,这尺度便是价值观。时评的写作由于直接介入生活,介入当下,知人论世,陟罚臧否,尤其讲究真刀真枪,但无论说得多么云山雾罩、天花乱坠,无非和文学一样,都是在弘扬一种价值观,这价值观它一定是恒定的,不是前后矛盾的,也不是变来变去的;它本来就在,只不过通常隐蔽在时事的纷纭表相之后,被严重地遮蔽了,又因为总是有很多很多的利益纠缠,被一些人有意无意地歪曲,因而直接导致了大多数人的认知障碍。说到底,时评的写作也是在追求真理,只不过它追求的是政治真理,公平与正义的真理,社会运行方向的真理,真理的定位直接决定了一个时评写作者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都必须坚定不移地站立在真理一边。这里最关键的条件还不是才华,而是一个时评人的良心、良知和操守。你得把读者当人,和他真诚交心,不能媚俗,更不能欺世,胡说八道。你不能把趋炎附势那一套引入写作,东风来了跟东风,西风来了跟西风,谁的势力大就跟谁,那样做叫媚俗,说重了叫背叛。你张扬的价值观,必须是你信的。连你本人都不信,还要写成文章到处转,和妓女卖肉有什么不同呢?不同的只在于人家卖肉,你是出卖良知和灵魂罢了。
这方面一个代表性的人物便是司马南——此公一向坚定反美,把爱国当生意来做,家人却被发现早早移民美国,其本人也持有美国绿卡,频繁进出美国,其中一次还被美国电梯戏剧性夹头,得雅号“司马夹头”。当网友质问他那么恨美为什么去美国,他居然随口扔出一个金句:“反美是工作,亲美是生活。”如此低劣的诡辩,反而暴露了以爱国欺世、有奶便是娘的市侩嘴脸,已成当今中国左派之世界级笑柄。
至道学宫被封禁了,这是好事;反美生意还能不能做?不知道。但我想经此一役,自媒体写作何去何从,须得每一个自媒体写作人仔细掂量掂量。我相信如果有清算,中国人一定不会忘了中国的网络上曾经有过这样一批毫无廉耻、毫无底线、毫无节操可言,什么都可以卖的臭文人,他们一直在干着出卖良知、愚弄公众的勾当,正因为吃了太多的人血馒头,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一定不要忘了刻上他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