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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的生存:作家叶平新著后记
底层的生存:作家叶平新著后记
撰稿/叶平
作家档案:叶 平:60年代生于陕西洋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武汉军区《战斗文艺》编辑,进修吉林文学院。出版散文集《朴素的距离》《沿着河流行走》《华阳华阳》、长篇散文《中国朱鹮》《大山书》、非虚构作品《纯情的手势》《引酉魂》、报告文学《守望天平》《创新深圳》《守望初心》、长篇小说《淘金》(合作拍摄34集电视剧,深圳卫视播出)等,获“武汉军区文艺创作奖”(记三等功一次)、孙犁散文奖、《人民文学》评论征文金奖、首届“清白泉杯”全国清廉文学大赛一等奖、全国水利文学奖、第二届全国报纸副刊奖、西部散文奖、吴伯箫散文奖、陕西作协报告文学特等奖及鲁迅杂文奖和网络文学理论奖等。
一
我常常为生长在汉中盆地而自豪,也总是对这片土地心存神秘和敬畏。
造物真是神奇——横空把一座耸入云霄的大秦岭抛在中国版图的中心位置。这座庞大的山脉,西起甘肃,穿越陕西,东至河南,绵延1600多公里,成为南北地理分水岭和气候分界线。
高大险峻的山峦,以母亲般的温情揽汉中盆地于怀抱,有效地阻隔了来自河西走廊的寒流和戈壁沙漠的风暴,以及西北边疆的滚滚铁骑和西南丛林的猎猎军威。从三国开始,爆发了无数与汉中有关的战争,这里皆安然无恙,盖因秦岭画地为牢,易守难攻。
徜徉在汉中盆地的天地间,心海常会涨潮,自豪感油然而生。
每当外面的朋友问我:汉中什么最好最美?我只回答两个字:山水!
不错,天下山水没有不好的;美的山水多了去。但汉中山水却因异常宁静而不同凡俗——这里的天不算辽阔,却似起伏的海水,湛蓝而幽静;这里的地不规不则,却似海底的冰山冻浪,打着史前的烙印。
生长于斯的作家诗人,自然与这片山水有先天的默契,很难写出大江东去、金戈铁马的文字,却不经意就有了日月同韵,山水合鸣的吟诵。我以为自己就是这样。作为一个土生土长在盆地里的写作者,所能做得最有价值的事情,无疑是把这方山水表面和内在的真实用文字表达出来。仅只是写山水的静美是许多人可以做到的,要写出承载这片山水流动在低处的沉重,却是极少有人做到的,但总的有人接受这种挑战。诺贝尔奖得主索尔仁尼琴说:“文学,如果不能成为当代社会的呼吸,不敢传达那个社会的痛苦与恐惧,不能对威胁着道德和社会的危险及时发出警告——这样的文学是不配成为文学的。”
有一天,当我为城镇化大潮不动声色带来的巨大变化感到震撼、迷惘和无所适从时,便去大山深处走了一圈。这使我产生了“一叶障目,不见青山”的感觉。原来我对生养自己的家乡并不熟悉,许多地方还没有去过。一个县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面积是山区,县城所在的平川其实很小。那里人们的生存现状和正在发生的前所未有的巨变,并没有进入文学的视野,我有责任关注他们。尽管是走马观花,但依然有所发现和思考,这便有了《大山书》中第一章的作品,其中部分篇章在报刊和网络发表后,得到了许多点赞,还获了一些奖。这说明“在场和民生”类接地气的写作是受人欢迎的,这使我受到鼓舞,决定继续写下去。我明白,一部长篇作品,应该是一片载舟之水,如果不是浩如烟海的大水,也该是荒山野岭中的一河清流。接下来应该写的更实、更真才好,有感情、有思想更好,否则连自己也会否定自己——仅仅是素描山水的野性美就是游记;仅仅是浮光掠影的描述贫困、愚昧、无奈的生存状态也缺乏深意。让情感更真诚,文字更真实,引导读者一同感受和思考山区生活的现状,才是最应该去做的。这么想了,我只能停下笔等待契机。这是一种习惯,我相信:上帝如果在某件事上捡选了你,就一定会成全你。
二
这个契机很快就来了。2017年初春,我被安排去秦岭腹地的一个山村扶贫,零距离接触了生活在大山里的人群。
我从小生活在山区,虽不是大山,但也是出门就爬山,庄稼人凭力气吃饭,常年吃苞谷、红苕,少有大米白面,饿肚子是常有的事。我自以为熟悉山里人的生活,但在扶贫时见到的某些情景还是出乎意料,这毕竟是21世纪了。
在那里,许多人事令人揪心和焦虑,比如留守儿童,有些孩子有爸没妈、有妈没爸,有些孩子虽有爸妈,但远在天涯海角,聚少离多,一年一次见面,甚至几年不得见面,有和无都差不多。孩子们一双双黑亮的眼睛,有期待、有敌意、有抑郁、有迷茫,看上去总是揪心。
在那里,贫富悬殊是那么大,有些富裕人家已是大都市的主人,他们开着名车、穿着名牌,带着美艳时尚的情侣回山里的别墅度假;有贫穷的人家,一生没去过城市,没坐过火车,天天劳累,只可勉强顾及温饱。观念的差距更在云泥之间,年轻人走南闯北,四海为家,认定钱是挣来的不是省来的;老一代人一生没出过大山,不知魏晋,终老山野,以为钱是省来的,种地是最可靠的。走四方的打工一代,迫不及待地逃离大山后,千方百计地寻求着在城市扎根的路径;守望家园的人们,把山林和土地视为命根子,只要有饭吃、有酒喝,一切都好!强人、能人、歪人,恨不得把山里的财富全装进自己口袋,然后去向城市叫板。体质和心智弱小的人,只能靠原始、诚实的劳动,过着清汤寡水的日子。聪明的人太聪明,老实的人太老实;强者太强,弱者太弱。扶贫的难度也在这里,聪明能干的不需要扶,老实本分的很难扶起来,懒惰成性的,像得了软骨病,扶起来又会跌倒。
然而,不管是什么情况形成的贫穷,都是扶贫要解决的问题。许多扶贫干部在为这此焦虑和努力着,甚至献出了健康和生命。他们有的长年驻村,有的带病奔走在山野里,失去了许多东西,依然坚守着工作岗位。他们似乎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然而,因为他们平凡琐碎的坚守和不弃不离的姿态,拉近了与群众的情感和心灵距离,改善了曾经紧张的干群关系,使贫困人口获得了主动改变命运的内在动力。
在过去的农村,只要温饱有余,人们就满足了。如今人口流动、信息发达,农民在温饱有余之后,还要和城里人比生活质量。这种悬殊在偏僻山区表现的更为突出,扶贫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通过多种有效途径,努力缩小这些差距。
人与人之所以有了距离,主要是见识的多少和观念的改变,扶贫的最大难度在于改变生活观念和人生态度,与时代接轨。山里人满足于自给自足,不欠债务,少赚少花,有多少钱办多大事,除了生活必需品,最好不消费,知足常乐。他们信奉“吃饭穿衣论家当”,有吃有喝就不着急。这与城市人主张的能赚能花,有钱就有尊严,正好相反。这种安贫乐道的思想,使他们不敢冒险,不想折腾,在经济社会中非常被动,几十年日子没起色,甚至是越过越穷。许多家庭很脆弱,经不起任何意外,因病因伤致贫的现象很普遍。即使在政府帮助下脱离困境,但从根本上并未脱贫,解决精神贫困就更为重要。许多人的穷是逃避现实的结果,生活中遇到过不去的坎,不是想法跨过去,而是畏缩不前,或干脆放弃,这样的人生只能下沉。而对坚强乐观的人反而是改变的起点,东方不亮西方亮,他们不停地尝试,通过别的方式去改变生活环境。事实是,有人在外打工或有经济头脑的家庭日子都过的红火,究其因,就是改变了观念和姿态。
当然,如果不扶贫,因不可抗力因素形成的穷人就会过不下去。工作队在初期所作的有效服务并不多,主要是鉴别贫困户的真实性,尽量公道地把国家的温暖分配给最需要的人家,得到多数群众的认可。仅此,已经让群众感到党的好政策和政府作风的改变。然而,许多时候,面对父老乡亲热切的期待,我们总会感到无能为力,唯有深深的愧疚。真正解决贫穷是双向努力的结果,仅有国家的扶持没有个人的努力,怎么也不能行。如同我只能把这些尽量真实地写出来,让读到的人有所思考,至于是否能转化为改变他们命运的能量,不敢妄想。
三
同样是下乡工作队,已经与三十年前大不一般。社会风气和人心世道都发生了根本变化。
三十多年前,我作为“整组”工作队员,被分配到一个山区住队。那段岁月终生难忘。感觉里我的工作队员身份,只是给那个村庄增添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廉价劳动力,与农民不同的只是开开会,带领大家学学文件和报纸。
那年冬天特别寒冷。也许是我心里的感觉。失母之痛、失恋之苦、前景渺茫,使我不但自卑而且自闭。文学成为我没有跨掉的最后支撑。我总是脸色沉沉的,害怕见人,往背静里去,往书籍里去,往内心里去,往想象里去。人不问不说话,回答也是惜字如金,甚至简洁到了冷酷。单位派我去“社教”,被分到离县城百里之遥的一个偏僻山村,一个刚参加工作的青年人,没有理由不接受别人不愿做的事。吃派饭、烤柴火、睡稻草床、下地干活,晚上围着火堆学习开会,孤独无助,心里却不觉得苦。被一帮油滑、奸佞的村干部利用,去管谁都不敢管的“计生”钉子户,结果遭悍妇辱骂、抱腿,却无人解围,像一只小鹿被狼群围攻。无以复加的茫然、恐惧和绝望,使我对鲁迅一生深恶痛绝的“国民性”刻骨铭心,甚至颠覆了我对基层干部和农民的最初认知,至今难以改变。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鲁迅笔下那些可怜又可恨的人物,在百年之后,依然随处可见。
当然,我对贫民百姓的感情从未改变,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都有着泥土般朴实的品质,他们只是用辛勤劳作维持着基本的生存,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和土地联系在一起,他们没有一点多余的能力和心思,与主流社会较劲,即使在个人利益受到直接损失时,也是一忍再忍,很难做出有效的反应。其中使强用狠,铤而走险的只是个例。
我至今难忘曾寄宿的那家人,男主人是村会计,憨态可掬,做事一丝不拘。女主人贤惠能干,待人热情。只要看看他家住旧了还未抹白色墙皮的土坏房,就知道他们是多么正直的人。照例说,他家生活一定比一般人家过的好,事实是,家里没有一件时新的摆设,一家人都是穿着带补钉的衣服。他们对我如亲人,每次做好吃的饭菜,都会给我留下。两个十岁左右的女儿特别可爱,放学回来围着我请教作业,给我唱歌。两位老人也让我感到长辈的慈祥,他们在心里都把我当成了一家人。冬天的夜晚,一家人围着火坑,烤着花生、板栗,说说笑笑,那是我在山里最快乐的时光。他们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幸福,似乎没有任何非份念想,我也觉得农家的好日子就是这样,种地、养孩子、孝敬父母,简简单单,无忧不虑。
这段深山社教的经历,使我获得了写农村生活的体验,每每写到山里的人和事就会想到故乡和社教的情景,为我赢得虚名和感到自慰的作品也多与山里的人事有关。
四
中国农村实在广大深厚,可以承受任何强大的社会危机。农村是稳定的基石,农村稳定国家就稳定。农民有没有知情权、话语权,与社会的稳定和发展息息相关。
这些草本一样质朴、卑微的人们,面对种种不平时,常常是一声叹息,或背地里流些眼泪,至多是重复一句古老的口语:“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机未到。”事实也大抵如此,掠夺穷人利益的贪婪者和欺凌弱小的恶人,大都会得到天惩,不是眼前的牢狱之灾,便是纷至沓来的飞来祸患,即便侥幸漏网,这些阴魂不散的良心债务也总是缠着他们的子孙后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而善良弱小的人们,也大抵会得到上帝的怜悯和关爱。这一隐形的铁律,如同一个无解的怪圈,是形成底层百姓人生观和民间迷信,以及宗教信仰的土壤,也是人类道德和社会秩序的组成部分。
《大山书》中所写的人和事,虽然人无姓、地无名,但大都是有出处的,虚构也是有的,却也在真实的范围之内,只是出于写作的需要,对有些敏感话题作了艺术处理而已。如此真诚的记录,只为引起更多的人关注,知道在那遥远的地方,生活着怎样的人,发生着怎样的事,酝酿着怎样的变化。如何使这些偏僻落后,很容易被时代遗忘的角落,进入公众视野,并为改善他们的生存现状有所思考和行动。若不小心造成误解和伤害,也都是善意和建设性的,切勿对号入座,小题大作。因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文字所传达出的真情,并缘此可能引发的对当下生活的改变。如此,我的写作也便有了意义。
我在写作时一再提醒自己:尽量真实地记录偏远落后山区人们的生活原态,让人们看到扶贫的必要性、艰巨性,以及其中的阵疼和变化。但依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
生活在城市的人们,对“底层生存”的苦难了解甚少,只知道如今的山区有空巢老人,有留守儿童,但想象不出它荒芜的真实面目。衰老,意味着没有新奇的盼望,没盼望的人老的快,没盼望的村子也老得快。年轻人都离开山村,去远方谋生活。祖祖辈辈耕种的庄稼地,已疯长起荒草树木,山野被茂密的荆棘覆盖,曾经蛛网似的小路,己被绿色淹没。越来越多的老房子在坍塌,留守村庄的多是丧失劳动力的老弱病残,他们与寂寞的山野为伴,心里尽是孤独、荒凉和愁苦,唯一的盼望是远方儿女的电话,最大的心愿也只是对儿女的祝福!同龄的人在陆续离世,他们明白自己突然也会走的,突然在梦中走了还是福气,若是患了大病,哪里有钱?若病卧在床,谁来照应?困死、饿死也不可知。即使正常地死去,心里也在担忧,不知儿女能否赶回来,把自己体面地送上山去……
如果是山里出生的人,不难体味如此的凋零和苍凉——所谓故乡和老家,就是一个人出生并度过童年少年的地方,也是一个人在这个星球上唯一的根,会永远无言地等待游子的归来。在老家,面对坍塌的老屋和老弱病残的乡亲,才会真正懂得活着的苦难,包括生命的卑微,以及什么是沧海桑田和人生如梦……
五
一切都在改变,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们已经看到,声势浩大、前所未有的“精准扶贫”工程,使曾经松散的基层组织得到巩固和加强,也使一度紧张的干群关系得以有效缓解,在解决农民物质脱贫的同时,也帮助他们在精神上脱贫,使他们获得了基本的生存权、知情权和话语权,这无疑是他们幸福而有尊严地活着的活水源头,这个好的起点来之不易,需要全社会珍惜和维护。这正是《大山书》的创作初衷和愿望!
我们已经看到,声势浩大、前所未有的“精准扶贫”工程,使曾经松散的基层组织得到巩固和加强,也使一度紧张的干群关系得以有效缓解,在解决农民物质脱贫的同时,也帮助他们在精神上脱贫,使他们获得了基本的生存权、知情权和话语权,这无疑是他们幸福而有尊严地活着的活水源头,这个好的起点来之不易,需要全社会珍惜和维护。这正是《大山书》的创作初衷和愿望!
说到精神脱贫,其实对作家而言,参与扶贫也是一种自扶,一种自我救赎,我们面临的诱惑和选择太多,必须懂得在反思和忏悔中辨别方向。也许文学的魅力就在于此,每部作品的创作过程,都是作家精神和情感的一次升华和救赎,也是一个继续前行的路标。
我以为,文学是弱者的事业,原本对弱者有同理心和同情心;好作家都是低层劳动者和苦难者的代言人。在网络覆盖下,作家多心浮气躁、急功近利,读者也多趋炎附势,华而不实,诚实的人和诚实的写作是不受待见的,甚至会招来是非。然而,冒点险会如何?总比人云亦云地写那些无病呻吟的风花雪月有价值。一个人一生不是只为自己做事,总是要做点对社会、对公众、特别是对弱者有益的事情。
相信:人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做正大人,行磊落事,走光明路,自会与大道、公理同在,自会得到法律的保护和上帝的祝福!
相信:在大水走泥的变革时代,所有阴暗腐朽的人事都不合时宜,所有“此心光明”的人和所有光明正大的事物都将生气蓬勃!
选自长篇非虚构《大山书》“后记”(上海文艺出版社2021、5、出版),此为修订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