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身诗二首（选自《如此葵花》）

两性，绝对分裂但相互需要

神说：我决定不再呵护你们，从此你们只能自己呵护

我决定不再像从前一样疼爱你们，从此你们只能自己疼爱，虽然我依旧疼爱

我将手杖收走，从此你们只能互为手杖。并且永远分裂

你们是完整的却又被我劈成了两半（这事发生在什么时间

谁看见过那把斧头；由谁主谋、由谁经办；如果是神

是两个神，还是一个独一的神？劈开后是否经过了必要的修复

流过多少鲜血；是不是感到疼痛？）（突如其来的事件

或许就发生在某个雨夜。我和我的诗歌不过是它的某种后果）

（一个渴望交配的男人倾向于把精液植入不同的阴道

以便它们更多地进入异性的身体，这样的工作通常须得十分地小心

所有的动作只在于确保万无一失，虽然这需要穿过道德和法律的密林

一个渴望交配的男人类似一只生殖欲望强烈的成年母龟

可以在大海里游过万里只为了把卵粒植入一片海浪不能抵达的沙滩

基因的带火者只是要把火焰般的精液植入而不管它们是不是符合爱情的要求

也不管这样的劳动是否一定得到喝彩或者额外的奖赏）

神说：必须给你们提供某种自我复制的方法，廉价而且高效

且必得是愉快的。我的意思是让两性及其细节充满文学

而我退居幕后，从此淡出、淡到没有，不再占据前台

你们将被性的引力拉紧，自成中心。你们的数量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更多的时候，很容易就能发现对方，且相互需要

怀　疑

我现在怀疑一切，甚至怀疑到真实

究竟是真实更真实，还是虚无比真实更真实

如果所有的真实都是虚无，那么虚无是不是一种更真的真实

令人难堪的悖论众说纷纭，至今争论不休

我倾向于认为根本没有真实，因为我怀疑所谓真实根本就不真实

水是真实的，但它有时却化为气体，随风飘走

生活应当很真实，一经流过，却越来越像梦境

如果我说，一块石头与生育有关

你们一定会想到《西游记》中孙悟空的身世

如果我说，一块石头与天倾东南有关

你们一定会想到女娲神炼五色石以补苍天的故事

如果我说，一块石头里正在刮风下雨

你们也许会指着我的鼻子哈哈大笑

如果我说，一块石头里端坐着一个上帝

另一个上帝正坐在宇宙的外面向这块石头眺望

你们可能会表示惊讶，继而矢口否认

如果我说，一块石头里包含着很多粒火的种子

你们表示认同，但很可能要求当场验证

如果我说，一块石头的内部全都是黑暗

你们也许会感到震惊，同时也会感到些许沮丧

如果我说，一块石头里空空如也，但却包含人的像、马的像和一只虎的头颅

你们的表情一定会立马生动起来

但如果我说，一块石头就是一块石头，此外什么也不是

很可能同样正确

许多真实欺骗了人们，包括政客的许诺和公平正义的信仰

语言为了真实而来最终却走向了它的反面

欢乐或许是虚无的，唯有疼痛的感觉真实

以致当真实变得可疑，人们常常使劲地拧自己的大腿

以便于判断自己是否处在真实之中

但这并不能保证疼痛的人一定真实……

这种感觉一度逼我无限悲凉，有时却又使我莫名地亢奋，且隔日发作

不大像是思想，倒像是一种病，迁延不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