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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
陕西省镇巴中学高一（2）班：罗棋
指导老师：蔡忠琼
年夜
两个硕大的灯笼在大门口招摇，绿色的铁皮吞进了黑暗，随风咀嚼着，泛起点点猩红。低矮的房屋把我团团围住，密不透风，唯二楼暖灯大亮，人影绰约，看起来似乎是个很不错的去处——仅对于头回来的人而言。
“小蓉，跑哪去了？都快要开饭了。”母亲把我牵至小方桌旁，“在这坐好，可别再乱跑了。”她摸了下我的头，就进厨房帮忙去了。
偌大的客厅里坐了十来人，看着多，但这里往年是有二十人的，这几年，李家又添了几口，碗筷倒少了。而那新添的四人，我至今不通他们的名讳，只是“哥哥”、“姐姐”、“小侄儿”地叫。
“我喝不了酒，还是坐那桌吧。”颖姐姐指着小方桌道。她的父亲，我的二伯父哈哈一笑，“颖颖，今天我们都只坐一桌，你看这菜都只有单盘。那酒量啊，要练！出了社会有的是你不得不喝酒的时候。”颖姐姐扫了一眼客厅，这才发现人数不用再如往年一样分坐两桌了，她懊恼了一下，就又自如地接过盛满的白酒杯。“这才对嘛，要我说，这能喝酒就该成为年轻人的美德！”男性长者都露出赞赏的眼光，以笑回应。
我牢记着母亲的嘱托，很是规矩。在看见一双公筷被人拿动，我才开始拿起被我盯了许久的碟上的筷子。不得不说，公筷用起来颇不习惯，让左撇子一朝用右手写字，闹别扭！爱吃鱼的四婶鱼肉只夹过一次，嗜花生成命的郑嫂也只是间或瞥几眼糖炒花生却是从未下过筷。瞧见这些，我便知道，和我同感的人不在少数。
两个幼妹坐一起，聊着小天，夹着菜品，好不快活！大伯父一类高谈阔论，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为当世之毛主席之意，雄心壮志令人钦佩，这许就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吧。此际，临行前母亲的话又在我脑海里闪过，“等会儿去大伯父家规矩些，他们家这几天有很重要的事，你把他的事误了可就遭了。”什么事呢？
“咳咳！”大伯父着鱼刺卡住了，咳嗽了好一阵，继而恢复了满面的笑容，欲接方才话题，恰见幼妹私语，脸色骤沉，开口是“孔夫子说过，饭——不——语！”言辞铿锵，待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宛若巨石砸地，餐桌一片死寂。幼妹被大伯父眼光一扫，便低垂了头颅，很是瑟缩。大伯父见二人已“受教”，点点头，
望向二人的家长，“我这个人，最重视教育了！对孩子，不能惯着！这样才是一个文明家庭！”家长们也“是是”地赔笑。大伯父似是感受到餐桌的紧张气氛，又招呼着大家吃饭，让众人敞开吃，随便吃，自在地吃。但餐具发出的声音更小而少了。
忽而，有人来了，母亲支使我去开门，颖姐姐率先站了起来，“我去。”一开门，是一位瘦高的男子，脸部棱角分明，像尺子在橡皮泥上刻出来的，嘴唇薄薄地抿着，很不好相与的样子。“你是？”颖姐姐并不认识。
在门开的瞬间，大伯父就起了身，上前握住男子的手，“小张，你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饭吃了没？这大过年的，怎么还要工作，来来来，我们菜还没怎么吃，饭都热乎着呢。二妹，你去给小张盛碗饭。”大伯父揽上了小张的肩，“来来，坐这来。”我好奇地看向母亲，指望从她那里知道点这个初见却引得大伯父如待亲父的神秘人的信息，母亲向我挤了挤眼，将食指隐晦地比在唇前，我知道这是让我安静、别问的意思。小张推开了大伯父的手，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如此无理的动作，想着准要受到大伯父的斥责，但大伯父却只是讪讪的笑了下，自觉地不再与之“勾肩搭背”。
小张没什么表情地道：“今天是来核实你们的报表描述，这个是最后的审核。”大伯父指着餐桌，转过身热情地绽放着脸上的老褶子，“哎呀，我这个人啊，最重视家风的养成了，就像表上的描述一样，我们家行事都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连小孩在这种环境下耳濡目染也会背呢，来，给张叔叔背一下。”他一脸期待地望向幼妹。小张阻止了这场背诵大会，“不用搞这些，我自己来看。”说着，他环视起了客厅，大伯父也跟着环视，每当他目光停在某处时，大伯父都会急着解释，“这酒都是大人喝的，毕竟过年了嘛，发扬发扬中国酒文化。”“嗯，我们都不让小孩子喝的，让他们从小就知道酒不能多碰，饮酒伤身。”“是的，我们家一直都用公筷，因为这样更卫生，更文明。”小张没有挑刺，当他环视完一圈后，大伯父的褶子绽得更灿烂了，好似脸上又多长出来一些脸，一齐笑着。
他迎送着小张到了楼下。餐桌上这时筷子声才多了些。他回来时，望向自己的妻子，“大概率稳了。”相视一笑。餐具声依然很多，不过都是放下筷子的声音，“我吃饱了。”“我也是。”“谢谢招待。”
我向左看向了小方桌，柚子上趴着一只蚊子。冬天怎么会有蚊子呢？大概是我看错了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