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评论·我对杭州女童遇害的某种推测
撰稿/刘诚

一个九岁女童被一对假夫妻花言巧语带走，最后失联，最后浮尸外海。
性侵？好像不是，至今没看到有此迹象；拐卖？不是，因为女童并没有被这对租客转手牟利，而是把她残忍地杀害了；然而，仇杀更不像，因为这对租客与女童一家此前并无交集，没有任何深仇大恨。据报道，这对看上去几乎是突然出现的假夫妻自6月10日起入住附近的一家酒店，在那里一直住到6月28日，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房间里，偶尔外出时，多数时间也就是找摆水果摊的女童爷爷奶奶聊聊天。两人告诉女童奶奶，他们是来旅游的，平时的工作是做汽车生意，手底下有一群人给他们打工，总之不差钱，也不用工作。每次聊完天，都会顺手买走几十元钱的水果。6月29日，两人声称租住酒店太贵，想租住章家，说好每月600元租金，两位老人满心欢喜，让他们搬进了自家的二楼，直到悲剧发生。
白日见鬼了吗？我的天！无仇无怨，无任何图谋，一对假夫妻带着一个骗来的小女孩，乘动车住旅馆，千里奔波，行经几省，最后将女童杀掉，抛尸外海！而最离奇的是，在做完了这一切复杂的程序之后，这对假夫妻居然跳湖自杀：媒体报道，7月8日零时许梁某、谢某在宁波东钱湖跳湖自杀。监控视频显示，两人挽手走向湖里的深水区，直到被水淹没。有目击者称，看到遗体时发现，两人的身体被衣服绑在一起，自己结果了自己的性命，看上去像是凄美的爱情小说里经常看到的那种青年男女欲仙欲死的壮烈殉情。
于是网络炸锅了：什么都不是，那是什么？什么才是它的真相？难道是鬼故事，根本没有真相？
其实，太阳下面并无新鲜事。古今中外，大千世界，变化的只是表相，表相之下是欲望，这是叔本华揭破的世界真相。他揭破了，他所以悲观。别人没有看破，或者看破了却装作啥也没看破，所以指望着能娱乐至死。在所有案件的背后，其实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在法律上我们将它称为动机，除非渎职、过失，故意犯罪都是有动机的，这些动机构成的严密的因果链，是侦探破案的基本依据。只不过有些案件暂时没有找到动机，有些则是永远也没有被找到，因为它隐藏得太深了，知道真相的都被灭口了，因而看上去神奇得不得了。其实不是这样，合理的解释都在，只不过我们没有找到而已。那么，这对假夫妻的动机是什么呢？不图性，不强迫卖淫，不拐卖，也没有仇，也不打残女童逼其行乞，为什么要骗一个看上去善良本分到极点的女童呢？只是——在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合理解释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可以沿着另一个思路再向前走一走：即在看似扑溯迷离的案件表相之下，是否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性，即有人看上了这位女童的器官呢？
我们无妨这样设想：由于医疗技术的突飞猛进，器官移植在技术上已经没有什么障碍。然而这种救人于危难的伟大的技术一经产生，立马被人用于犯罪——通过器官移植来牟取暴利。于是多年下来，在看似平静、一切正常的中国社会，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或者相互独立的多个盗取人体器官的犯罪网络，这是一个只讲利益、毫无人性可言的地下王国，有着很长很长的产业链；这个地下网络以丧尽天良的医生和某些不法医院为平台，专事器官移植的执行；此外这个地下网络还有一个血管密集分布的上游，即器官移植的供体；一个同样血管密布的下游——大量需要器官移植的全球买主。这是一个类似于贩毒集团一样发育越来越健全、结构越来越严密的犯罪网络，除了保护相对严密的上层社会，千千万万普通的中国人都处在这个网络的严密窥伺之下，随时都有可能被它选中，难以独善其身。而这对以租客名义出场的假夫妻，只不过是这个网络上游的一个最小的单元——这个网络的上游有成千上万的这样的最小单元，他们算不上这个地下网络的核心构件，却一定是必不可少，为这个不断地产生进食要求的核心部分喂料，其核心部分则不断地把它消化掉，而上游这些最小单元的任务只不过是寻找合适的供体，然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办法搞到猎物，最终以一个合适的价格成交，顺利地将猎物“卖”给这个网络。他们一定待遇不薄，而其工作只不过是像悠闲的旅行家一样结伴，到处走一走转一转，遇有合适对象就停下来，想办法慢慢开吃，下咽，消化，做一单算一单。最终使这个地下网络正常运转，即使处在严刑峻法的威胁之下仍然不断发育壮大的必不可少的血液，便是隐藏在这个产业链背后的巨额暴利。
如果上面的猜测是对的，这个看上去扑溯迷离的案件便可以合理解释了。
你看，这对名叫梁某和谢华的什么职业也没有的假夫妻——他们只不过是相互需要、相处还融洽的合伙人，不需要结婚——他们在广大的中国民间走啊走啊走，一边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一边留心察访，密切地留意着周边，这天他们来到了杭州附近的千岛湖镇清溪村。经过几天时间的寻访观察，在这座城镇的某个位置发现了一个九岁左右的女孩，此女童来自于一个普通的家庭，在这个国家通常被称为留守儿童，父母亲很早就离异了，爸爸外出打工，她只能常年和爷爷奶奶一起相依为命，爷爷奶奶靠开着一家小水果店，以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从犯罪的一面来看，这个猎物是不是很理想呢？首先女孩年龄符合地下网络的需要，其次女孩靠爷爷奶奶养活，父母都不在身边，监护薄弱，非常方便下手；爷爷奶奶属于那种比较本分的小家小户，对现今的世事知之甚少，也不大关心，缺少必要的警惕，整天为一点利润微薄的小生意疲于奔命，一点点小小的好处即可轻松搞定，这为随时“提货”提供了大量的机会。在这对假夫妻看来，此种品相的猎物可谓天造地设，换了父母健全的城里人，下手则要困难很多。于是这对假夫妻便在附近的酒店里住了下来，通过不时去找这对老人聊天，走时还要买走几十元钱的水果，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水果店的常客，一来二去便成了爷爷奶奶的熟人，同时通过给这个女童买好吃好玩的接近了女孩，成了从小缺少爱心呵护的女童眼里的好叔叔好阿姨，最后干脆两人干脆以酒店太贵为由租住在两位老人家里，理由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对，看上去人又好，又有钱，还能增加一笔收入，于是这对假夫妻果真堂而皇之地搬入了两位老人的二楼。直到7月4日，梁某和谢某在章家租住了五天后，声称要让9岁女童章子欣“去上海当花童”，将女童从其千岛湖镇清溪村的家中带走。警方公布的行动轨迹显示，三人并没有去上海，而是一路南下，去了福建漳州、广东汕头，后又回到浙江宁波。据统计，两名租客和女童在7月6日乘高铁的行程超过一千公里，在旅途中的时间超过12个小时。女童失联后，在外地打工的单身父亲闻讯再致电梁某，表示如果不将女儿带回就报警，梁称手机没电并关了机。而章子欣在电话里对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爸爸，我回不来了。”她本意是那一天她不能按时回家了，谁知她真的再也不能回家了。
如果是以非法盗取人体器官为目的的犯罪，这对假夫妻为什么没有提前将女童带走，而是迂回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宁可叽叽歪歪磨蹭这么长时间呢？这里很可能有一个原因，就是但凡器官移植都得进行复杂的“血液配型”，也就是得等到合适的买主出现，等待的这一段必须将猎物先养着，然后等待两件事渐渐明朗——一是正好出现了一个需要购买器官的人，当然最好是几个人，一个需要换肾，一个需要换肝，一个需要换肺，一个需要换心，多种需求碰在一起，以便物尽其用；二是就算这样的几个受体碰巧出现了，也不是说马上就能成交，器官移植这种复杂的手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条件是需要进行血液匹配，必须对供体和受体血液进行严格检验，匹配成功方可进行手术，这也合理地解释了他们为什么要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因为他们的产品特殊，不是说卖就能卖。我估计在此前的近一个月时间内，随着女童对这对假夫妻的越来越信任和依赖，这对假夫妻一定通过某种手段取得了女童的血样，并通过这个地下网络进行了检验，直到这个地下网络向他们发出了成交的指令。基于此我们推测，这位不幸的杭州女童，她的至少两个以上的器官被一个专事人体器官盗卖的地下犯罪网络给吃掉了。盗卖完成了，女孩的生命也就没了，于是被人抛尸外海，这样的地方一般是没人发现的，因此等于是被灭迹了。而在这个暗黑的故事里扮演了恶魔角色的这对假夫妻，他们为什么又双双跳湖自杀了呢？并不是因为他们忽然良心发现，羞愧得无地自容，也不是他们双双殉情，而是最终被人做掉了——中国有个成语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在拿到了货以后对他们下了黑手，既灭了活口又吞了货款，黑吃黑连个骨头渣都不吐，江湖险恶，人心够黑！
真相到底是怎样的？我以上只是推测，不能保证。鲁迅在《纪念刘和珍君》一文里曾近于刻毒地写道：“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到这地步。”换了我，在这篇匆匆草成的短文中，当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人性了。我宁可自己是错的；然则这些年我所看到的人性之恶劣真是没有极限，多年来中国社会比这更残忍的事还少吗？经验告诉我们，永远不要过高地估计人性——人性只不过是某种介于神性和兽性之间的半成品，一个满身都是致命缺点的毛坯，它可以向好，也可以向坏；向神性一面，它可能成就自己，将自己打造成真善美集于一身的多棱宝石一样的极品，通体都放射出至美的光辉，但如果拒绝神性的光照和强大牵引，则随时都有可能向兽性一面倾斜陷落，而且没有极限。因为横陈于人性内部的欲望就像几条永远无法结痂愈合的创口，永远都在滴血嚎叫，像无数只永远填不饱、喂不饱的猛兽，无法真正安妥。灵与肉的冲突是每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在经验的灵魂现实，人性每时每刻都处在神性和兽性的撕裂之下，拒绝神性，人性一定惰落，向兽性一面急剧衰变，这也是我在诗歌里提出第三极神性写作的哲学基础，并不需要过多考证。至于本案真相，杭州遇害女童是不是真的被人盗取了器官，其实只要验尸即可明确，而验尸应该早已进行，如果真是这样而警方至今没有公布，应该另有考虑。
案件仍在侦破中，或许真相在下一刻即可大白天下，我们所需要的不过是耐心的等待。但愿最终结果没有这里推测的这样惨；但愿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但愿人性比我想象的稍好，中国社会比我想象的稍好；但愿天使一样灵光乍现又归于寂灭的杭州女童，愿你在天堂安息——那里爸妈不会离异，希望永在，没有犯罪。

2019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