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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二)
Published:2017-03-17 17:28:57    Text Size:【BIG】【MEDIUM】【SMALL

女孩儿,过来!
 那是在一九九四年的岁末。暖湿的空气并没有使南方的天空呈现出异常寒冷的萧条,反而年节将近的喜悦让人们顿感愉快。人们都忙忙碌碌奔走在最后的寒季,想要积攒起新一年的美好开端。
 南京城内,几条古老的巷子纵横穿越,如同大地血脉喷张后留下的混杂不堪的记忆。枝枝条条,来龙去脉。巷子还是留有古风的青砖碧瓦,濡湿的鲜绿色苔草植物在阴暗的巷子角落愈发茂盛,它的生长或许来源于一场久久不至的大雨、一个明媚但不张扬的冬日暖阳,更或许是路边某个孩子刻意的垂怜并细致的浇水,这种事儿,也只有心性纯净的孩子做的出。离巷口不远处是一条溪河,流水四季清澈,从上游带来北方的冰雪的气息。
 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向往北方的,向往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雪。自己在素白的天地间努力裹紧身上的棉衣,耳边穿过呼啸而来的风,头发变得张扬刺目,寒意不留余地的从鼻孔灌入,甚至连呼吸都要变得紧张起来。她喜欢这种感觉,是没有由来的。也许仅仅只是在某个课堂里有趣的老师讲起朔方的雪,要么就是那条溪河的气息诱惑了她。
 父亲也许是和客人正商量着很重要的事情,无暇顾她,便说,雪琪你应该自己去玩儿,爸爸要和这位叔叔商量一些事情。知道吗?那时的雪琪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头发惬意散乱的披在肩上,眼里露出不太高兴的神采,怯怯地回答知道了。然后乖乖的去了一边。
 雪琪也不知怎就出了门,从北方顺势南下的冷风到这里也是用尽了劲头,所以并不感到寒冷。她就站在巷口位置,南方特有的花的香气在冬天干裂的空气中蔓延无际,自远方传来,不知要传到哪里去。是遥远的不再遥远的北方吗?那个在冬天就会大雪铺天盖地的北方吗?她想。
 像一颗粒状的种子,在适当的机会中在心里扎下深深的根。并不断在后来的年月中萌芽生长。
 巷子的向阳处,是鲜绿色的苔草的气息,混合着南方湿润土地的丝微芳香。带着帽子的男子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湾轻笑,双手环抱,脚上锃亮的皮鞋不停的在地上踏出响亮的声音,嘴里发出同巫师的一般的古怪声音。他应该在说,
 女孩儿,过来!
 如同一语符咒。
 雪琪止住脚步,奇怪而又略显慌张的望着陌生人,她问,您找谁呀?陌生人并不说话,然后用手指着她重复刚才的话,女孩儿,过来!说着他又举起手来,作出一个吓唬的动作。
 冬日不太明亮的阳光还是把陌生人的手影从巷口映到了雪琪的身边,像是一只巨大的魔兽,在借助阳光的威力行凶。雪琪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也不叫唤。定定的望着巷口处的陌生人。
 他说,女孩儿。乖。过来!
 如同一语符咒。
 雪琪也不知是怕了还是怎了,竟乖乖的走到陌生人的身边,风打在青色的墙体上再回旋过来,来回游荡。如同陌生男子似有回环的声音。她走到他的身边,缄默不语。他说,你去过北方吗,那里下着很大的雪。百鸟无踪,银装素裹。雪琪摇摇头,她可从来都没去过呢。陌生男子说那我带你去吧,等你去了,你爸爸也会去那里。那里空气纯净,民风纯朴,你去了一定会喜欢上那里就不会回来了。雪琪倒是不想那么多,只觉得北方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她的那个年纪轻轻的家庭教师也是从北方来的,她还给雪琪看自己的相片。雪琪这时便问她,老师老师,原来你的故乡是这么美啊,我长大了也要去的。女老师这时就拍拍她的头说,好啊,等你哪天去了,老师一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而后两人就互相拍打着玩乐,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于是雪琪就这样跟着陌生男子踏上了去往北方的列车。一路向北,一路震荡。巨大的铁轮与轨道磨合时发出的响彻山河的声音都使她有近乎幻觉的美梦。从此,这片江南的故土再不属她。今世,就这样在北方开始。
 在列车的中转站里,陌生男子开始问起她的名字,她回答雪琪。陌生男子就笑了起来,嘴里咕哝着雪琪雪琪,又说,你以后就叫嘉琏吧,知道吗,———嘉琏。他握起女孩儿的手,生硬的扯动,像是一种不动声息的威胁。女孩儿点头,低头吃着廉价的食物。
 再上火车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已经完全不是她所熟悉的江南故地的柔媚,代之是无边的旷野,因为维度较低而没有雪片出现。她便趴在那儿打起瞌睡。其间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坐在陌生男子与父母的中间,父母带着哭腔的喊着,雪琪,孩子,你回来啊,雪琪!陌生男子不说话,只是用手死死的扣住她的胳膊,说,嘉琏,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你说,你要跟着谁?男子的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扣住雪琪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令雪琪不得不妥协。梦也是在这里静止。
 陌生男子依旧醒着,如同捉住了猎物而兴奋的鹰,不停的打量并且玩弄着束手无策而惶急焦躁猎物。男子时有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喝水之类的,她此时因内心的恐惧而颤惧地回答不饿不渴。像正在以绝食对抗猎人的幼小动物。
 男子也不生气。他说,等你真正到了北方,你就不会怪我了。那里的人都会对你好的。若是你饿了你就吃吧,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图。
 大约又是坐了两天的火车。
 终于到了男子所说的北方。大雪不期而至,像是一场盛大庄严的婚礼,大地穿上新装。老歪脖树在寒风中枝桠交互,碰在一起时有微微震荡的声音,同油然肃穆的生命之曲。踏在雪上有松脆的声响,甚至稍不在意就要陷下去。他指着雪地那边的房子说今晚在这里歇歇,明天再带你去雪地里兜风。他笑笑,摆出一副善良的姿态。女孩儿垂着眼睑,作出伤心的样子。其间有认识男子的人问他这女孩儿,他便说这是他的女儿———嘉琏。并征求嘉琏的应答,雪琪只感到胳膊上越来越疼并且看到男子眼底射出的令人恐惧的光,她点点头。这才感到疼痛的减缓。他说,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了,知道吗?
 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了,知道吗?
 像是一夜间泄下的大雪,纷飞在整个北方的山山林林之间,被压在雪后的幼微生命中不得安息。她深知自己再也回不到南方,回不到爸爸妈妈的身边,从此就这样流落,而数十年北方的山林和涓涓流出的清澈溪水在无知的记忆中形成可憎的面孔。因无知而面临的所有的一切苦难,便是从这样的冰冷的岁月开始。
 天气晴朗的时候,男人会带着她去远处小镇上某个暖心的小酒铺里坐坐。他一般会挑着窗边的位置,懒散而无奈的靠在煞白的墙壁上。随便扣在头上的帽子遮住了眉间往上的宽大的额,眼里刻满了时间所能赠予的沧桑。酒铺的老板娘也是好客之人,便问问他近来的状况。阳光的香味洒满了桌面,男人因此闻到那种女人身体上独有的体香。他眯着眼,似半睡半醒的介绍着雪琪———我的女儿。雪琪自是不敢动半分的,生怕自己不小心的举动惹恼了他,那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她在南方已经见过了许多那样不怀好意的眼神。老板娘看见雪琪就觉着惊奇,不想还有这么俊美的小姑娘———长途而来略微散开的发髻,垂着的眼睑像是搭在哪里的生丝绸缎,白净的皮肤,五官精致端正生的秀美。带着悲怆的神色便更惹人怜爱。
 这,是你的女儿?老板娘说,怎么生的不像本地人啊!
 你不知道,她娘是南方人。我以前在南方做工时认识的,哎。男人使劲抿干酒杯里一小口的烈酒,惬意而疲倦的样子。后来,是我没个正经事儿干,赚不了钱,跟别人跑了。还把那孩子给弄死了!他说。
 雪琪这时想是思念妈妈了,就哭着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你还我妈妈。男人也是慌了神,伸手就打翻了酒盅,又急忙装作安慰她的样子说,好好好,我们去找妈妈,找妈妈。男人抱住雪琪就往外面走。阳光这时也铺了下来,如同一层一层金脆的外壳。他们行走在上面,暗色的影子拉的极长,可也不是到达南方的路途。
 男人把雪琪领回家的第三天又是一场大雪。他们在薄凉的空气中久久伫立,很多时候都是无话的。男人望着远处的山林,白雪素裹,如同久远的丧布搭在天地之间,又没入那些久远的年岁。死亡与丧失信仰的悲哀在寒风中来回摆动,山脚下破败的山神庙是无数幼弱的亡灵生存的冥曲。翻唱不息。转眼便是将近十年。听闻北方的大雪还要持续一个星期左右,男人便对着雪琪说,你看,多美!有多么的巧合,你的名字里也有‘雪’字,想是上天注定,让你来我的身边代替我的女儿。
 雪琪不说话,也无心赏雪。陌生人的面前,一切都得变的小心翼翼。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顾远烨至今都记得清楚。年老的巫士在山神庙前摇动着神秘的卡铃,各种法器振颤不已,黄色的符咒如同雪片般漫天飞洒。老巫士双眼紧闭,神色古怪,嘴里吐出低声咕哝的符语,灵魂的回归与超度。于是一个年幼可爱的生命融入了天地,无力挣扎。女人痛苦的哭喊嚎叫,难听的咒骂及至寻死觅活,无人理会。落后的愚昧使他们固执的认为女人不过是他们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亦或使命。
 那个时候,也是农村计划生育最为严厉的几年。顾远烨本想着妻子能生些儿子以传续香火,在那个因无知而认为男尊女卑的村子里,别的人家都生了男孩儿,他自然也不能给老祖宗丢脸的。可不想妻子全生了女儿,这便引起了长辈们的不满———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顾远烨刚开始还是和气的同妻子提出来,但随着第二个女儿的出生,他便觉得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了,脾气也就越来越不好。时有对妻子拳打脚踢并不断责备苛求相互中伤。
 上面本就要‘计划生育’,你还都给老子生些女孩,你这是要绝了我们老顾家的根是吧?
 我说你怎就跟个克星似的,你就这么来糟蹋我?
 女人往往是无话可说的,只得顺从的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脏字从发黄的口齿间泄下,像一堆令人恶心呕吐的排泄物。有时阳光从扶疏的树影之间照下,映在发绿的猪草上,顷刻便看得见女人慌张留下的泪。
 顾远烨也是找了巫士算命。巫士说,你今生缘薄,所以妻子都产下女孩儿。神卜所说,将女孩儿祭奠与它便可换取男身。顾远烨也是想儿子冲昏了头,便在那个冬天举行的祭祀仪式上请老巫士在山神庙前向神灵祭奠。女孩儿的嘤嘤啼哭,在雪白的山涧回响着空洞的声音,犹如绵细的长针刺入耳膜的痛楚,令人心生怜悯。顾远烨先将女孩儿放在雪地里,转身欲走,但嘤幼的哭声如同利刃在剜他的心。他又走到女孩儿的身边,开始逗弄抚摸女孩的脸颊,冰冷的毫无体温,因哭声而张开的小嘴在空气中灌满寒风,四肢弹动,挣扎不堪。他蹙着眉,心想自己是该放手了。便快步似逃一般的离开,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手掌,面色铁青,目光低至尘埃。
 随之卡铃的声音如空谷传响,顷刻间令无数人心碎。孩子的哭声静止,雪白的山涧又恢复如初的寂静。顾远烨笑着向老巫士问这问那,巫士总是耐心的予以解答。女人自然是哭闹不停的,毕竟是身上掉下的肉。但这是已然是徒劳。女人因为这些事儿,精神压抑,总是对着大山神神叨叨说些怪异的话,想是赎罪。顾远烨也懒得管了,任由她去。这样拖着。过不几年,还不等到她生个儿子便死去了。
 死的凄惨。
 在盛夏。尸体被村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发了臭,眼珠子几乎要张裂开,有着绝望的神色。头发凌乱,各种虫子啃食着人体所含有的养分。在她的下身,细心的村人发现一大滩殷红的血迹,流产的迹象。闻讯赶来的顾远烨震惊不已,遂而便是眼泪纵横。说着妻子为何想不开,带着未出世的孩子离他而去。村里的老人也都劝他不要太难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三十岁的人了,哭起来竟像个孩子,呜呜的。
 顾远烨找了曾经为他批命的老巫士,但却得到老巫士已故的消息。继任的小巫士像个孩子一样的招待他并说若是要他帮忙一定尽力而为。顾远烨想是要找老巫士要个说法的,但人毕竟故去,为难小巫士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索性就强压火气的这么算了。但也因此在精神上受了打击。
 山神庙,一直是村人和巫士的信仰所归。
 只说前几年来了个常住的香客。日日对着神像祷告,清扫庙堂,对着不时常来的村人唠叨,说些无关紧要却又意义深刻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有些村人好奇于他所说的故事并常常有意无意的讲与下一代,熟识他的人则进完香后匆匆忙忙的离开,好像觉得被他缠上是一件让人摒弃的事情。而他往往重复着这样的故事开头,数年不变:在一个冰雪覆盖的冬天,山神庙前。声音冷冽刺耳……
 他又讲起一大堆的往事,使故事又不得不停滞在那里。而后又讲起来的时候声音嘶哑喉头像是冒着泡的湖水。进香人这时也便听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告辞。他说下次,下次一定给你讲完……
 辞别了香客,他不动声色的燃起一柱香,对着神像拜了又拜。说着祷告的话。等一会儿,他便把香灰聚集到掌心处,拿到庙宇背后的大山脚下,跪下,神色凝重带有惋惜。他轻轻地刨土,又把香灰洒在里面,最后盖上浮土。就地盘腿坐下,脸上的纹路扯开口子,深深浅浅。嘴唇上下分合,说,这么些年了,也该安息了。我对不起你。我也算是得到了报应。所以我才来看看你,……你是个可怜人,……投了胎生个好人家……我这辈子算是烂了……
 他说着,眼眶里溢出泪。他又捏起脏兮兮的袖口抹泪,眼睛就红肿起来。疼痛异常。便要去找小巫士开些偏方,治治就好。
 继任的小巫士也是良善之人,常常接济他,为他摇着卡铃安定心神。赶上祭祀的时候都让他在一旁听着,用该有的的礼仪相待。他便打心眼里欢喜于这巫士。
 只是这巫士生性寡言,来传话的几乎是个孩子般大的人。他说他叫洛熙,跟在巫士的近前左右。替他做些简单的活儿。他对于这个孩子也甚是喜爱。好像所有的烦扰在看见孩子的一刻统统散去,浑身轻松。他也问过巫士要养着洛熙这孩子,巫士却不肯,说是洛熙的奶奶临终前曾将洛熙托付与他,还要找到他父亲。责任重大。
 香客这才罢手。说。大了,也养不了什么了。
 巫士沉默着。不答。
 大约又是五年过去,守在山神庙里的香客———顾远烨也倦了。经人介绍后去了南方的城市做活。他脱去了寺庙里的香火味儿,在城里干的有模有样的,因为人老实还博得过和他一起做活的女人的欢心。很快的,他便与那女人发生了关系,日渐亲昵。他把她压在他宽阔的臂膀之下,手指缠绕着她凌乱的碎发,在汗水与喘息不断袭来的时候,两人竟像初次偷欢的大多数年轻人一样说着愧涩难当的秘语情话。他说,跟我回北方吧!我来挣钱养家,你就待在屋里养着孩子。做做家务也好。女人,就该在屋里料理持家。他的坚硬的胡茬在女人的脖颈处摩挲着,像是孩子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情欲往往使人丧失理智,在看不清楚前方的路途时有魅惑人心的力量。女人大概是甘心把自己给他的,这人世,总是有许多的理由无法说出,只能凭就感觉。而感觉,往往是一厢情愿的错误。
 女人终究是没有跟他走,回到北方。而是很快在工厂辞职,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走了。顾远烨也是后来听说她是有丈夫的,一起在南方创业,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后要把妻子接到身边照顾。顾远烨又一次重伤。他骂骂咧咧的,却又重复着在山神庙学得的几句经文。看着倒是滑稽。
 他闲暇的时候便在苏州城内转悠,在古老的巷子口看见了那女孩。于是,罪恶就从阴暗的地
方滋生了。他说,
 女孩儿,过来!
 女孩子就走过来,这么轻而易举的来到了北方。许是上天注定。他就认她作了女儿。顾雪琪。
 雪琪。你就不要想南方了———你回不去的。你跟着爸爸有什么不好?我会像亲生女儿那般待你。我一个人,怪冷清的,就当作是给我做个伴了。好吗?顾远烨摸着雪琪的头叹气,如同穿破了久远的时光的缝隙。如释重负。
 他先去了山神庙,破败不堪,走了有十年的天气,这地方竟成了这样。他让雪琪也跪拜这里的神,念叨着多年前在这里重复的经文。雪琪惊惧不已,不肯跪拜,毕竟只是四岁多的孩子,他却强硬的将她的头不容分说的按下去,由于突然,雪琪准备不及,额头的位置擦破了皮,血液艳红的蜿蜒。他便也是简单的擦擦,警告她不许在哭。
 雪琪摄于他的拳脚,不再叫唤。
 以后的日子里,雪琪就看着他的眼色行事。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些对于南方的记忆就越显单薄日益模糊而后遗忘。雪琪渐渐也就不再提回到南方了,亲生父母变成了极为陌生的字眼。
 本台消息。十二月四日上午。南京籍四岁女孩江雪琪在巷口处玩耍失踪,当事人报警求助。下面请看详细内容!
 接着的画面是一对男女声嘶力竭的哭声和模糊不清说出的字句,年轻的母亲在镜头凌乱的光影下因悲伤不已而被人搀扶,神色张惶,像是预感到大限将至的颓靡。几欲求死而不得。警方则安慰他们说公安部门一定帮你们找回孩子!不必太过担心。
 真真如一场北方的大雪,足踪难觅。哪里都一同不知归期。
 年年的大雪让北方异常寒冷。近已五年,雪琪在这里已有九岁多。冬天早已不是她所期盼的那般唯美,大雪纷飞的时候,甚至可以在北方的荒原上淹没一个人。冰雪厚重,有些冰棱子稍不在意就有可能刺穿皮肤,殷红的血顺势流下,夸张的冒着生命的体温。这些,使她真正恐惧起来。但又可悲的无法直接摆脱。
 顾远烨开始时对她是极好的,可后来又突然变了态度。就让她学做家务,说,我不可能一辈子养着你,所以你得学着做些该做的。不然等到了嫁人的年纪,婆家会嫌弃的。他还笑着,半开玩笑的神色让雪琪红了脸,尚于童年的孩子,还未知婚嫁的真正含义。却模糊其词的听着让人羞涩。
 已有了通往少年时代的心智蜕变。
 彼时的洛熙亦是年少。身体一节一节的拔高,却面孔僵硬,神情长时呆滞,沉默寡言。头发凌乱,因油腻而黏在一起,空有少年的体魄。嘴里咕哝着秘语,俨然又是一个悲怜的生命。雪琪常常看见他,在村口的土路旁边,有树木都长出新芽的春季,山上被冻住的小溪解冻,百花生长。只是都互相沉默的走过,并无交集。直到有那么一天,雪琪问他,你为什么总是不快乐呢?巫士对你不好吗?她是知道洛熙跟着巫士身边的,还时常替巫士邀请爸爸参加各种的火会。
 洛熙便奇怪的反问她一句,难道你快乐吗?然后悻悻的走开,不再理会。你还有爸爸,可我呢?什么都没有。你以为巫士真就如你们所看见的那样良善那样温蔼?他说,恰巧有早春柳的飞絮飘下,迷了他的眼。
 雪琪看他离开的背影,想到了自己,便觉得悲戚不已。她想自己是该交个朋友了,在这些年孤苦伶仃又受遍欺辱的日子里。
 雪琪便是借口做活儿每日溜到村口的位置,洛熙总是在那里一个人发呆。把目光望到远远的地方,或是把手搭在小溪里激荡起水花。也只有在这时,他的目光才会变得灵动起来,透出少年该有的憧憬神色。
 洛熙,一定要记住。在这人情淡薄的世间,倘若还有人对你的难处理解并施以援手,你一定要心怀无限感激。毕竟,这样的人之于你的成长,将是对你莫大的安慰。之于巫士,洛熙不知是福是祸。若是福,巫士却又那样待他,说是祸,巫士反而答应了奶奶要照顾他。
 这样的大恶与大善,常常让洛熙无法辨认巫士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但这世间,谁又能真正说清楚人性的问题呢?
 爷爷的话反复在脑子里出现,如同一句符语。冥冥之中仿佛在昭示着什么,却又让人如此揣摩不透。
 雪琪极为忐忑的靠近洛熙,像是在深山里靠近一个未曾开化的蛮人。连说话也小心翼翼的,时刻低垂着眼睑,手指不自在的揉搓着衣角。她说,你也没有一个朋友吗?那,我们做朋友好不好?似鼓足了多大的勇气,让她一口气说完,小脑袋梗梗的摇出不大的幅度。
 洛熙便从破旧的衣服里面掏出一枚黄色的符禄,神色变了又变。那还是在奶奶的葬礼上,怜舒送给他的。也不知道怜舒这些年如何了,他想。雪琪看他出了神,便用手在他的面前晃,他说,怎么啦?
 没,没怎么。是……就是……问你能不能做个朋友?雪琪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口齿结巴。
 嗯。他嗫嚅着回答。
 雪琪这便轻松的笑了起来,如同得到了某种愉悦的保证。她在暗暗窃喜。这些年她一直过的不快乐,没有一个朋友,时有还要受到父亲的打骂。洛熙与她交朋友,的确是令她十分高兴。
 这是漫长路途的开端。微不足言。
 南方的天空是蔚蓝如洗,云飘的高远异常。春季就这样漫长的开始,雨水又开始匆匆多了起来。如同一夜间发了芽的草野,生出出平青青绿绿的颜色,惹人喜爱。时隔五年,古巷子被开发成著名的文化旅游景点,浓茂的苔草成片成片的,然后被人工剪裁成各种各样的图案。无非就是一种所谓的城市文化,“城中村,村中城”的大字幅悬挂在高高的与古巷子不符的现代酒店楼顶,以夸张的姿态俯视这些因年岁久远而低矮的古建筑。用以炫耀。
 熙熙攘攘的人群,林立的餐馆小吃,聚在一起时张狂的喧哗,菜肴飘出的香气逗弄着人们因参观游乐而渐已饥肠辘辘的胃,古巷子后面的潺潺的溪水的声音。这些,都只为组成了旅游景点的热闹而闲憩。
 人们在这样的地方而欢笑,却不知道也忘记了那些早些年的罪恶与撕心裂肺的疼。
 还是在同样的地方,幽深古老的巷子。大片的苔草,阴暗的角落因长期潮湿而生出许许多多的虫子,它们慢慢地蠕动,并不因这地方的开发而改变它们延续多年的生活习性。便是在这片地方,雪琪的丢失是这对年轻夫妻最为痛苦的记忆。可如今到哪里去找?这世界漫长宽阔,深深浅浅都是想念,都是无奈。
 寻人启事:江雪琪。女。江苏南京籍。五年前在古巷子口丢失,丢失时身穿红色夹袄,梳两条辫子,大眼睛。丢失时时年四岁。父母痛心欲绝,望各位好心人留意。若是知道女孩下落的,速来联系,必有重谢!后面紧跟着一串数字,联系方式。
 小吃店的门前用木板悬挂着这样的寻人启事。并用干净的白色毛巾搭在那里。老板娘还时常的擦着,所以木板一眼看上去像是新的。江岳丢了女儿后便也无心于商业,他总说自己累了想撒手了,只做做小本生意,混口饭吃。便就在当地开了个小吃店,一方面是想糊个嘴,另一方面则利用小吃店客流量大的特点,打听女儿的下落。妻子先是不同意,但最终还是妥协。谁想,一等就是五年。
 五年里,世事沧桑变幻。古巷子作为旅游景点被开发,而他原先开在那里的店铺被迫迁移,后来又筹款把店铺搬到了开发的古巷子里。而他的小吃店因为旅游景点的开发而迅速火爆起来,把小吃做的是有口皆碑,而成为小吃行业的领头人。做女人的,自是心思细腻,便要求丈夫设法找找女儿,并把女儿的寻人启事挂在门边,向游客问问。
 游客对此也是十分同情,说是会留意留意。但游客许是有口无心的应承,也许又是真心实意要帮助她的。谁又说的到了。不过是思女心切罢了。可怜女人还在擦拭着寻人启事的木板。光光亮亮的。
 你也别擦了。累了一天,总该休息休息的!男人在屋里说着,无意的伸伸懒腰。
 你就知道休息!丢的不也是你的女儿么,你就这么不关心。亏你还是作了父亲的人!女人边说边擦,轻微的责骂着。你倒好,一点也不急。你以为雪琪不是你的女儿啊?
 慧兰。你别老拿这样的事情说事儿好嘛!女儿丢了我也急啊,可我们不是正在找吗?你这样干着急也不是事啊!
 男人不耐烦的嚷嚷,在屋里有气无力的说。吸着烟,大团大团的青色雾气缓缓地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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