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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戒
Published:2015-12-18 11:14:39    Text Size:【BIG】【MEDIUM】【SMALL

Z瞅了眼卫生间的烟雾报警器,把烟装回发皱的烟盒,向考场走去。

还有一分钟开考,教室坐满了人。空气高烧,再这么烧下去,不多久就要打吊瓶。

监考老师一男一女。男人个子不高,身板挺立,活像一块功德碑。旁边的女老师,俨然一块进士题名碑,散发着睥睨万物的气息。学生们仰着头,读解碑文,仿佛上面是小篆写的标准答案。再仔细看,是一个个人名——作弊被抓的学生名单。他们二人在学校考场界大有名气,因出手快,下手狠,连续几年被评为监考能手监考带头人学生最爱的监考老师

Z瞅了眼讲台。功德碑扶了扶眼镜,似乎在调整焦距。

还有没把手机交上来的么。题名碑一边拆密封的试题袋,一边警告道,后果我就不再强调了,根据修改过的学生守则,凡作弊被抓者,二十四小时内,离校。

这一门考西方文论。他在名字一栏写下“Z”,扫了眼卷子。题目类型和老师之前公布的一样,十道单选,五道多选,一道论述。题目也均在老师考前精心选划的范围内,论述的题目是艺术的真实的相对性。他在整理复习资料的时候,还特地为其他三个男生寝室各准备了一份不同的论述题答案,以便大家在试卷上做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效果。

墙上,分钟匀速,小跑一圈。

Z回头看了眼斜后方的王二,他眉头紧锁,一看就是把复习资料当抹布擦嘴了,看着卷子像面对刚出笼的烫包子一样,无从下手。

要搁一个学期以前,王二早就撩起他肚子上的肉开抄了。王二胖得浑身是褶,肚子上的肉像一盆泥泼在墙上。有一次,他和Z去吃路边摊的烧烤,正吃得盆满钵满,王二突然喊声“cut”,然后用左手掀起肚上赘肉,右手把裤袋松了两个扣,左手再摊开把肉交给重力,右手再去找啃了半个的腰子。Z亲眼看到,他们后面吃饭的一个果儿哇地一下把咬在嘴里的半个土豆吐了出来。王二作弊就把答案抄在自己的褶里,用的时候翻出来。Z打趣,这才是正版的夹带。但自从学校出台作弊离校的禁令后,连女生都不敢把答案写裙子下面一撩一撩了。王二更乖。

写完最后一个句号。Z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的界面。张开耳朵,等着功德碑题名碑的咆哮。

过了好久,两碑纹丝不动。

教室一阵轻微的骚乱,原来功德碑和题名碑来了困意,微闭双眸,正在养神。王二可惜自己的肉,白皙干净,一副错过甩卖的购物狂的表情。

这时,功德碑仿佛炸裂开来,一声惊雷,第二排第三个,你在干嘛。

字还没落地,他已快步来到Z的跟前,掀起卷子,夺过手机。Z想起第一个冲进犯罪现场的公安干警,五官位置和他一摸一样。

Z一脸自首的表情,很配合地起身向前走去。

功德碑满是不相信他自首的表情,邀功似的对着底下的脑袋们说,看见了吧,投机就是这个下场。

功德碑让题名碑把Z的名字记下。把作案工具手机还给Z。一边说,还有谁想上网搜答案的尽快断了念想。然后让Z离开考场。

Z临走时问他,老师,我被开除了吧。

老师甚至都没看,Z手机里搜索引擎的历史记录,一片空白。

 

回寝室的路上人很少。这个点交卷的人还不多。剩下的多半没有考试,正着急忙慌地在图书馆给佛脚做着按摩。

正大门处,一块巨大牌子上面写着学校的口号——“标准立人,如果深夜十二点来到这里,点个蜡烛,举到眼前,双目凝神,就不难看出它背后的潜台词,大家要按一个标准来,乖。

寝室空荡。行李早已打点好,Z可以直接去教务处办离校手续。作弊仿佛是一个比飞机场还要大的阴谋。

 Z拨了Y的电话。Y是他高中同桌,两人都考到同一座城市的不同学校,因为是大学城,相隔不远,也经常在一起。喂,干嘛呢。

今天是大洗的日子。

有什么可喜的。

五件衣服两条裤子三双袜子四条内裤。

我要回家了。

好,路上小心,不送你了。我手正湿着呢。

 挂了电话,Z意识到文建以为这只是个假期回家的再见,他不曾想到自己要离开这里。也许即使他知道了,也会觉得,这决定太潦草,这事情太疯狂。

一年以前,Z还是个富儒爱师曼。

他风尘仆仆来到城市B角落的这个学校,左手拉一个30寸的皮箱,右手拿一个装满土特产的大包。校门口刚下车,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戴小红帽的胖子,Z知道,这是学校考虑周全,特地安排一些老生迎接新生。Z走到胖学长跟前,把皮包塞到胖手里,然后说,我寝室在三号楼5512

胖学长看了眼Z,一愣神,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气鼓鼓地向生活区发动。Z从后面拍了拍他,说,还有这个,然后把皮箱的把手递过去。

活动了下发酸的肩膀,Z从口袋里掏出盒烟,过滤嘴还没沾唇,胖学长猛一回头,恶狠狠说,这里不准抽烟。

Z一哆嗦,把烟塞了回去。

看着胖学长骆驼祥子似的在前面领路,Z多少有心于心不忍,上去和他攀谈起来,就像走高速时怕司机睡着,副驾驶得有个陪聊的一样。

胖学长说话就像往鼎上刻字,格外节省,尽量用一两个字解决。

终于到了终点。爬完五楼,胖学长汗如瓢泼。Z表示客气似的问道,学长,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把小红帽一摘,气喘吁吁,直挺挺躺在Z旁边的铺位,甩出来一声,王二,和铺上标记的名字一摸一样。

他们其实是舍友。原来还没开学王二就到了学校,收拾得挺当利落后,就联系上一个当小红帽的学长,死乞白赖地要求替人家当几天小红帽,意图明显,冒充学长勾搭学妹。但王二死活不承认,硬说是帮弟兄们把把关,就像他熬夜看爱情动作片,硬说是帮大家选片,临了还来一句,我容易么我。

Z来到阳台。探身朝下望,是一片树林,中间秃了一小片,窟窿一样。

再往南是一条小河。Z下楼,来到河边。河岸立一块碑,上书梦溪。水却像被人打了一样,发青。树上挂着不少外衣和内裤,万国旗般招展。后来听说,梦溪上游是污水处理厂。不过处理的是这个城市周边的一条母亲江,母亲后妈一样污水留给了梦溪。一层,面向梦溪住的,是学校后勤人员。Z听外校同学说,后勤人员是最了解这个学校的,他们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树结什么果什么湖里活什么鱼,第一时间观察到,然后心动不如行动,进行收获。Z不知道,自己学校梦溪水里的异形,会不会对后勤人员的胃口。

宿舍不准吸烟这条规定是由这么几件事共同促成的。

第一,宿舍的老大,来自海南,格外勤劳。来的第一天就主动擦窗扫地,同时一边含沙射影,说高中寝室有人抽烟如何如何污染空气如何如何随地乱弹烟灰如何如何不知羞耻死不悔改,终于大学可以离开那个寝室。在表达了对抽烟者不爱卫生的控诉后,老大停下手里的拖把,才想起来问道,你们都不抽烟吧。

第二,宿舍的老二,也就是王二,天生哮喘,那天帮Z拿回行李缓了半天。随身装着一管喷剂,感觉不行了就来两口。Z更不想,有人命毁自己手上。

第三,宿舍的老四。老四无所谓,但也不重要了。

Z心想,那不在寝室抽总行吧。他趁寝室没人,来到阳台,关闭门窗。烟往墙上磕了磕烟,吻了下火机,刚准备嘬一口,听见楼下有人咆哮,给我灭了!只见宿管阿姨,用拖布指着自己,然后就转身不见。

心刚安稳,只听宿舍门一阵颤抖,阿姨冲了进来。

你不看看底下是什么,是树啊。你就不怕你一个烟头扔下去,把树点了?看见中间那片秃了的没,那就是几年前你们这帮家伙干的好事。大半夜要不是及时发现这整个楼都得着了。一棵树多少钱,你知道不知道,学校门口那棵大树值五十万,这些树没那么粗但也很值钱的。别说你不会往下扔,谁都说不会往下扔,还不是有人扔了。要让我再看见你在阳台上冒烟你寝室这学期量化考核绝对……”

    走在学校里,每栋教学楼每层楼道口都贴着严禁吸烟的标志,不抽烟的人也许不曾注意,就像不开出租车的不会扫雷似的注意交警。对于Z来说,每个警告都像一个摄像头在紧盯着他而一个摄像头不要紧,要紧的是周围人无数双摄像头,宛若监视,连厕所里也安有烟雾报警器。

Z高中时开始抽烟。一般人都是在厕所抽,三五成群,抽完直接把烟头扔在尿池里。Z不太喜欢在厕所抽。他觉得自己像个排气扇,虽说没排出什么好气,但吸进去的更差。只有一次,高中毕业后和同学去四川一所学校支教,那个学校的厕所像从远古就盖起来,味道太重,他们不得不叼一支烟进去,用烟味盖臭味,因为烟味要舒服得多。

Z喜欢在天台抽,那时和他一起抽的是同桌Y。夜自习学乏了,他俩从后门溜到学校的天台。黑暗中短暂地火星闪过,思绪和烟雾缱绻在一起,上升,上升,消失在黑暗。

天台像笔记本的末页,记下他俩不少回忆。

大学里所有通向天台的顶楼的门,都紧锁着。

教学楼有六层用来上课,七层有一个平台通向天台。Z刚开始发现还有这样一个出口,很兴奋。但走近发现门锁着,猛力摇了摇,仿佛只凭摇可以摇开。虽然天台去不了,但至少还有这样一片无人区,也知足。

Z坐在台阶上,拿烟。

这时走上来一对情侣,在吵架,女生带着哭腔,男生一边安慰,一边把女生往楼上拉,显然也想找片安静地。很多网络上编的文章都说,这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女生紧拥怀中用狂吻吻去泪水。

男生抬头看见Z,略一愣怔,用眼神说,哥们,行行好,让一下,我这问题比较棘手,拜托了。

Z用眼神回答,好的,哥们,你加油,保重。然后知趣地拍拍屁股走了下去。

Z读到一则新闻,武汉大学的教授建议在高校内单独开辟出一个地方,分成几个隔间,专供学生谈恋爱使用,可以自带电脑和零食。Z很赞同,因为之后,无论何时,他再去顶楼,总会有恋人在那里耳鬓厮磨抑或唇枪舌剑。

无处抽烟就像一道蛊,被种在Z的身上。

甚至学校超市没烟可买。

甚至他把纸卷起来,旁边同学会凑到他耳前,说,小心。

甚至他把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旁边同学会凑到他耳前,说,小心。

小心。

想起作弊要求二十四小时离校时,Z的心甚至发出了笑声。离开总要有个理由。

Z瞅了眼卫生间的烟雾报警器,把烟装回发皱的烟盒,向考场走去。

一年后,Z考上另一所学校,分到另一个寝室。

他风尘仆仆,左手拉一个30寸的皮箱,右手拿一个装满土特产的大包,推开寝室门。门内仿佛着火一般,当然,也仿佛仙境一般,烟雾缭绕。

尽管能见度如此之低,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Y。高中同桌,和他一起在天台上抽烟的YY明显也认出了Z,把手里的烟含嘴上,一把猛得抱住了Z小子,你也来这啦?

舍友甲热情地接过来Z的皮箱,累坏了吧,他妈的,给咱们分这么高楼层。

舍友乙扔过来一瓶矿泉水,喷了个烟圈,来,喝口水,别抱怨了,也不错,咱楼上有个天台,很开阔。

舍友丙熟练地掏出盒烟,弹出一支,递给Z来,冬虫夏草,好烟,临走前偷我老子的,来,整一根。

Z笑了笑,说,你们抽吧,我戒了。

 

来源:新作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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